青州臨海,出門就能聞到微咸的味道。
前朝時期宋家也是讀書人家,祖上還出過宰相,只是后來官場沉浮,得罪了政權(quán)當(dāng)?shù)赖幕鹿?,被貶為罪民。
改朝換代后,新朝破舊立新,廢除了前朝所有因爭權(quán)奪利而獲罪的賤籍和奴籍,這才讓宋家有了翻身的之力。
宋家船運(yùn)起家,宋太祖爺年輕的時候敢想敢闖,靠著一條小漁船闖出了如今的身家。
估摸著宋家兒郎都不是讀書的料,這么多年,沒有一個考上秀才的。
就連宋氏,自從嫁給邵宗亭后,短短十載,將家中產(chǎn)業(yè)經(jīng)營得風(fēng)生水起,唯獨(dú)不喜讀書寫字。
只有二舅家的長子宋呈禮從小就顯現(xiàn)出了過人的天分。
前世,邵文瑜記得,宋呈禮中舉后再無精進(jìn),兩次進(jìn)試不得,郁郁不得志,后自暴自棄,將多年的心血一把火燒了個干干凈凈。
她不止一次聽阿爹說可惜,孟令舟這樣貴胄門第都能蟄伏近二十年,宋呈禮不過兩次落榜就心生退意,白白浪費(fèi)了一身的好學(xué)問。
后來,她在薛若凝的身上看到一整套的珍珠頭面,她才知道,宋呈禮給她寫過書信。
陳知行對宋呈禮想走后門行為嗤之以鼻,卻又將宋呈禮捎來的厚禮當(dāng)做人情送了出去。
現(xiàn)在想來,她到底是有多眼瞎心盲,對陳知行這樣的小人行徑,卻只覺得是宋家人給自己丟了臉面,哀求他莫要生氣。
邵文瑜掀開車簾看了眼外面熱鬧的街道,讓她恍然覺得不真實(shí),她好怕這樣美的景象只是她的黃粱一夢。
等她醒來,還是在陳府那個冷冰冰的東廂房里,拖著病體繼續(xù)茍延殘喘地活著。
“表姑娘,到了?!蓖忸^的車夫出聲提醒。
邵文瑜回過神來,眨了眨眼,將帷帽帶上,輕提裙擺躍下馬車。
這里是青州的海運(yùn)交易市場,許多遠(yuǎn)道而來的行商都會在這里采買,珍珠,珊瑚,寶石,象牙,玉器,香料,應(yīng)有盡有。
這里不僅商人喜歡來,當(dāng)?shù)氐钠胀ò傩找蚕矚g來,有時候能買到些稀奇的小玩意兒,比如玻璃制品的小哨子,沒什么大用,但是孩子喜歡。
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,她都還沒有來過這里。
宋家海運(yùn)起家,家中最不缺的就是這些東西,有什么好東西她也幾乎看了個夠。
孟令舟就是在這里被騙的,她不知道孟令舟在這里要買什么,為什么會掉進(jìn)陷阱里,被人告上了御前,衛(wèi)國公府私下購買大量兵器,并呈上了孟令舟的私印。
最后被按了個意圖謀反的罪名。
她聽到的內(nèi)容不多,現(xiàn)在她能不能找到孟令舟卻只能憑著運(yùn)氣漫無目的地閑逛。
市場很熱鬧,呈一字的長街,街頭到街尾,都是海運(yùn)來的貨物,商人行客摩肩擦踵,一派四海升平,盛世安康的景象。
市場的里有一個茶樓,進(jìn)出者都是膀大腰圓的商人,茶樓的二樓,臨窗就就能將整個市場盡收眼底。
邵文瑜看著二樓的窗子,漫無目的地閑逛如同大海撈針,若是在二樓上看,恐有不一樣的收獲呢。
“姑娘是喝茶還是吃飯。”邵文瑜一進(jìn)門,就有小二迎了上來。
“喝茶,二樓可有廂房?!?p> “有,您請上座?!毙《⒖绦∨艿綐翘菘?,扯著嗓子,拉長了尾音,“廂房一位!”
邵文瑜發(fā)現(xiàn)二樓的廂房都是滿的,只有最邊上的一個廂房沒人。
一進(jìn)去,她就發(fā)現(xiàn)窗子只有一半兒,探出頭,也只能看到前半條街,另一邊的視野被房子延伸出來的柱子擋了個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。
“小二,還有別的廂房嗎?”
店小二面露為難之色,“樓上所有廂房都滿了,只有這一間了?!?p> 邵文瑜剛想說算了,不要廂房了,隔壁的說話聲傳了過來,隱約聽到了個孟字。
她的腳步一頓,然后看向小二,“一壺雨前龍井,一碟麻酥,一碟海瓜子?!?p> “好嘞!”
店小二走后,邵文瑜才上手摸了摸隔間的墻壁,發(fā)現(xiàn)這墻是后砌的。
這里來往的商人多,應(yīng)該是談生意的商人需要包廂,才將二樓全部都改了廂房,這邊恰好和旁邊的廂房同用一個窗子。
邵文瑜摘下帷帽,從窗子探出頭,隔壁的窗邊放了一盆綠植,她伸長了脖子都看不到隔壁廂房的人。
只能隱約聽到隔壁的談話聲。
“孟公子,這東西整個大齊國尋不出第二份了。我們東家是個爽快人,現(xiàn)在一船的貨也賣得差不多了,我就跟您交個實(shí)底兒,您若今兒就買了,還可以給您便宜這個數(shù)?!?p> “您若是想好了,咱們現(xiàn)在就一手交錢,一手交貨?!?p> 邵文瑜整個人歪著身子,趴著墻壁,使勁兒將耳朵貼在窗戶縫邊,活像一只大壁虎。
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推開。
“姑娘,茶……”
邵文瑜扭頭就看到小二端著茶水和她點(diǎn)的菜,一臉懵站在門口,她慢慢站好不自然地咳了一聲,“墻砌得不錯……”
“東西放這兒就行?!?p> 店小二連忙將東西放好,推出去的時候還貼心地幫忙把門帶上。
她再次貼上去的時候,隔壁好像已經(jīng)說完了。
“孟公子,告辭?!?p> 這么快就走了!
現(xiàn)在距離她們啟程回京只有三天的時間了,若是不盡快找到孟令舟,只會又重走前世之路!
邵文瑜突然摸到袖袋里的一個小銅鏡,用銅鏡的反射,她就能看到隔壁那人是不是孟令舟了!
她將手伸進(jìn)窗縫里,小小的銅鏡舉高,再微微傾斜,便能看對面。
銅鏡慢慢轉(zhuǎn)動,桌邊已經(jīng)沒有人了,只有兩只茶盞。
這么快就都走了?
銅鏡再傾斜,一個人影一閃而過。
邵文瑜將銅鏡轉(zhuǎn)過去,那人正雙手抱臂看著她手中的小銅鏡。
“邵文瑜,好看嗎?!?p> 她的手一抖,銅鏡從手中脫落,直接滾到了隔壁,一聲清脆的聲響后,隔壁那人的聲音響起。
嗯?嗯??嗯?!
他、他!他怎么知道是她!她連面都沒有露,僅憑一個銅鏡就知道是她了?!
好半天邵文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,“好巧……”
對面卻沒了回應(yīng)。
走了?
邵文瑜再次貼上墻,準(zhǔn)備伸手拉開綠植看看對面還有沒有人。
“吱呀”一聲門再次打開。
她扭頭就看到孟令舟把玩著她的銅鏡,“邵大姑娘什么時候?qū)W會了窺探,不知道陳知行陳兄可知?”
邵文瑜,“……”